牧者心聲
吳靜雯神學生
鐵窗內的禱告
神學院設有佈道團，每位學生逢週五都要出隊佈道。入學時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監 獄佈道，雖說這城並不乏監獄，但監獄對我而言仍是個遙遠又陌生的地方。鐵窗內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地方？裏面的人經歷了怎樣的人生？他們的聲音如何被聽見？
帶著這些問題，這兩年來逢週五，我都會和隊員輪流探訪一所女子懲教所。懲教所位於荔景一座偏僻的山頭，被囚的女孩介乎14-21歲。我們探訪的對象是待判監房的女孩，她們因不同的罪行而被捕入獄，等候判案。當中有輕微的，待了數星期就離開或轉移其他囚房；也有案件複雜的，這兩年來一直待在這裡，希望時有幻滅。對她們而言，漫長的等待，是一場煎熬。
每次探訪，待判監房內都坐著約十個女孩，年輕得很，與守備森嚴的囚房格格不入。她們並沒有如外人想像般的冷漠和沉鬱，玩遊戲時的投入和熱情，更與平日在教會牧養的少年人沒有兩樣。若要說有何不同，大概只是她們常被標籤為「不良」的外貌。當中不少頭髮染得金黃，四肢及頸項都刺了各種圖案和文字，有的手肘更留下不少泛白的疤痕──那是菸蒂烙下或用刀刮下的痕跡。這些女孩不過十來歲，但身上的紋身、疤痕，不少都帶著一段與她們年紀不相稱的故事。
曾與女孩們分享繪本《愛是甚麼樣子》，書中一位柱著拐杖的孩子畫了一個大圓圈，說：「在圈圈裡，沒有不平滑的邊會傷害人，也沒有人會被推到角落，被人忽視。這個圓會越來越大，讓更多人進來……」女孩Y瞪大了眼睛，聽完故事後卻告訴我們，自從照顧她的祖母去世後，她就不在這個圓圈之內。
女孩徘徊於鐵窗邊緣，這個邊緣的世界沒有手機和網絡，每星期一小時的探訪和書信的來往，是我與她們僅有的聯絡方法。這兩年來的監獄佈道，偶有疲乏挫敗之時，曾因學業繁重而想暫停，也曾為女孩扎心的過去而對世界的不公憤怒，甚至質疑佈道的果效。然而，好幾次女孩不約而同地告訴我們，我們每周週習以為常的探訪，是她們單調壓抑的牢獄生活裏，唯一的期待。也曾收到一位女孩來信，信末寫了「若有人在基督裡，他就是新造的人，舊事已過，都變成新的了」（林後5:17）。硬朗倔強的她決志了。她說這一趟出走的路程，有太多的失去，過去未能及時關注摯愛的母親，更是一輩子的遺憾。然而兜兜轉轉的，上帝並沒有放棄她，仍把她帶回身邊。
上週五的探訪，離開前女孩們竟主動提出輪流開口為身邊的人禱告，印尼女孩M急切地說“I try, I try.” 她用僅有的中文詞彙，夾雜著英語，斷斷續續地逐一為身邊的女孩禱告，記念她們的健康、家人、朋友、案件……兩年前，我不曾想像過這樣的畫面。那一刻我深知道，天父一直在垂聽禱告。生命縱有裂縫，天父的愛卻在默默縫補。